第四十七节 一豆一相思,怀念总好过相见-《山孩子与豆味华年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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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我知道,那一刻,没人能看得到我看不见情绪的忧伤,就像没人能看得见,我写在脸上的单相思一样。

    借着虚弱的月光,我打开抽屉,又朝里头扔了一颗红豆。我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年头,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算不清日子的年岁里朝着抽屉扔了多少颗红豆,唯一能知道的是,抽屉满了。

    南国的诗人不是说过么,‘此物最相思。’

    从陪玛节后的那天起,我就撒着一颗又一颗的相思,一遍又一遍地怀念着我的蜜豆。我想,这便是情劫,我思念某人,思念了满满一抽屉,只可惜,这种相思,有个孤单的名字,叫单相思。不过我不在乎能不能熬过这冗长绵延的孤单,因为我深有体会那英歌里唱的那句‘相见,不如怀念。’

    我和蜜豆的见面总是充满讽刺的戏剧性的,我为了阿哥去十里渠找她的那次,她刚好没了阿爹,而陪玛节的那天,又恰好碰到她在祭奠阿爹,这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分析,我都是看笑话的那个人,而她,就是被取笑的人。而我们第三次碰面,是在陪玛节之后的6月20,三真的很不吉利,我见到她的时候刚好是她阿妈去世后的第三天。哦,是的,她又没有阿妈了。大概是因为她的生辰也沾了那么多个三字儿,所以命才这么不好。

    还记得她阿妈走得那天,下很大的雨,我和大妞赶着牛早早儿地就回家了。回家的时候,阿爹告诉我,蜜豆来过了,他说蜜豆来家里换米,留下了两双草鞋。然而,我在门外的栅栏旁,发现了一打鞋。草编的,我知道,是蜜豆留下的。

    “哟,这孩子,”阿爹诧异地说:“她也没告诉我呀。”

    我打趣地跟阿爹说:“您老儿太小气,人家给你一打鞋,你只给人家半袋儿米,缺德。”

    只是聊了没半会儿,阿哥就喘着气跑到我家里来。

    “寸草,”他说:“窦泌没妈了。”

    那天,他在我家过的夜,却喝了半宿的酒。他跟我说了很多,说他是怎么到得鱼子江边,怎么遇到了神经失常的春花儿婶儿,她阿妈怎么地见死不救,他是怎么地拼死要救,春花儿婶儿是怎样发了疯地咬他,他阿妈是怎么卯足了劲儿地抽他,蜜豆是怎么撞见了他们,又是怎样地误解他。他一直说一直说,最后说着说着就哭了,哭着哭着就笑了,然后就这么边哭边笑地睡着了。

    我寻思着再到十里渠去看看,也就是6月20号那天,我敲开了蜜豆家那扇老旧的关都难关上的木门。我发誓,我要做一个耐心地聆听着,我会听着她说她的委屈,说她的难受,说她的不痛快。我愿意做她的垃圾桶,当她的出气筒,她乐意的话,可以把一肚子的苦水都倒给我,我能替她烦,也替她受。可失算的是,那天,她没怎么说话,除了那句“我没有对不起你哥,是你哥对不起我”外,就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。真的,再多一句的话也没有,哪怕多一个字儿,也没有。

    记得门才打开的时候,我对她客套的说:“嗨。”

    她看了我一眼,就往里屋走。我跟着她,在后面朝她喊:“你有没有吃饭哪?”

    她闭着嘴,坐到了凳子上。我又搬了个木凳坐到了她对面。

    “你哑巴啦,”我问:“干嘛不说话。”

    她用手杵着头,一副很头疼的样子。

    我忽而觉得气急,干脆操着兴师问罪的口气,拿阿哥来激她:“你对我阿哥做了什么,他病了,你晓不晓得。”

    她顿了顿,我以为她要说话了,但是她没有,而是干脆拉开了门,蹲到了屋外的水井旁。

    我跟了出去,她背对着我。我走到她面前去,她又转了个身。

    “你这是干嘛?”我问她。

    她不说话。

    “你有没有再听。”

    她依旧不说话。

    “我再说一遍,阿哥病了,你得去看他。”

    她把耳朵捂了起来,还是不说话。

    我终于成了倒苦水的那个人,而她,却成了那个装聋作哑的聆听者。

    我记得我那天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了很多―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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